被搞心态已经一年多的洪景来第一个反应是,这是一个有预谋的群体性事件?还是一个并无任何关联性的偶发事件?
如果是有预谋的,那指不定洪景来还是要兴一场大狱,给部分不开眼的人松一松骨头,让他们拎拎清自己有几斤几两。如果是偶发事件,虽然不至于会让洪景来兴师动众,却又等于是给洪景来当头一棒,警醒了洪景来。
地方层面,所谓的一等靖社功臣、忠丰府院君,身兼兵曹与户曹两曹判书的洪景来,能管得了县令是谁,却管不了县里的乡绅是谁,管不了县里六房的书吏是谁,管不了每个里每个村的乡约保正是谁。
即使是县令,这上百个县令,也不都是洪景来亲自选任的。除开部分新科选用的进士外,有买官而来的,有恩荫而来的,有儒生简用的,不一而足。
他们个个都听洪景来的嘛?很显然,未必!
连县令都不一定听洪景来的话,遑论是实际上管理一县的书吏和乡绅。洪景来这场封建改良式的反正,除开平安道和咸境道有所变化之外,其余六道,一如往昔,根本没有任何的变化。地方上的百姓,一百年前怎么生活的,现在还是怎么生活。
甚至老百姓可能一百年前是给县里赵老爷打工,现在还是给县里赵老爷打工!
合着洪景来反正一场,卵用没有呗!
不想承认,但这是现实,仁川县的这封公文就是最佳体现。窥一斑而知全豹,这个小小的县衙门,说了算的根本不是什么仁川县令,甚至连仁川牧使林尚沃都不一定说了算。林尚沃说的只能在表面得到实行,真正能够执行到底的,唯有县中两班大户的意志。
别看洪景来的势力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说一句鲜花着锦、烈火烹油,那是一点儿不为过。八道的人事和财政几乎都集中于洪景来一人的手中,还有教导兵上万人枕戈待旦,随时可以为洪景来剿平任何反乱分子。
就是这样的情势下,仁川县中的乡吏和大户还敢勾结起来,谋夺洪景来嘴里的公田!
是他们胆大包天吗?依洪景来看,确实未必。他们只是按照既往的惯例,继续趴在这有明朝鲜国的身上,吸他的血吃他的肉。反对洪景来什么的,根本就没有想过,潜意识里也只觉得我不过是让我自己过的更好一点,又不得罪谁。
“想来世兄已经明白其中的关节了吧……”赵万永背着手,有些莫名的烦闷。
“到是看出些门道。”洪景来也烦。
几百结田地而已,在执掌了朝鲜国政的洪景来和赵万永看来,不过是小到不能再小的小事。往昔而言,根本不可能进两个人的眼,底下的公事官直接批准也就办了。可眼下这个当口,正是洪景来有心重整田制的阶段,这事情就显得尤为刺眼了。
他不代表什么阴谋,他只代表某种趋势,某种地方习惯性的侵吞国家的“公民公田”以自肥的趋势。
小小的一封公文,却让两人清楚的看到,掌握于户曹的一百多万结土地,已经是地方上乡吏士绅的一盘大菜。不管朝廷怎么改怎么做,他们只会潜移默化的,润物细无声的,把这些土地全部吃到自己的肚子里,好像这些土地根本不存在一般。
怎么避免呢?
“老弟怎么看?可有何策教我?”洪景来盯着赵万永。
“其实世兄应该知道如何解决,但是这个解决又该用什么方法策略,我一时之间却无有良策。”赵万永摇了摇头。
无语……
两个人的想法是一样的,想要汉阳朝廷的权势直达这个有明朝鲜国的乡村基层,那么就需要将实际统治乡村的地方乡吏和两班士绅那牢固的封建权势给打碎。
不需要把这些人杀死,真要是杀完了,这个国家的地方也就崩溃了。洪景来所需要的是打破他们的垄断,将他们那密不透风的大网破开,使得汉阳的王法真正的通行到乡村中。
想要做到这一步,就需要从两方面着手,一方面是金钱,一方面是教育!
25.何策可使民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