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叫山在山洞里点了一炷香,是为计时,也为祭奠。
灰白的香灰,不断延长,弯曲,跌落……
直直的香线,徐徐上飘,摇摆,抖闪……
兄弟们大多都睡着了……
瘫婆兴许闻见了香的气息,鼻翼动了动,尽管看不见,仍来回转头,似在搜寻着什么,两手撑着床板,“儒儿,叫山,是你们吗?”
陈叫山和姚秉儒都挪到了瘫婆身边,几乎同时问,“娘,咋啦?”
瘫婆便将两手抬起,陈叫山和姚秉儒,一左一右地握了。
陈叫山低声说,“娘,你咋不睡?”
瘫婆笑笑,“啥时候都能睡,现在倒睡不着……”姚秉儒拍拍娘的手背,“娘,你放心睡……到了丑时,我们去打太极湾,我留兄弟在这儿陪着你,你嫑怕……太极湾打下了,我接你过去住!”
姚秉儒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无尽感慨,“娘,以后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东方木匠其实也没睡着,便也挪了过来,对姚秉儒说,“姚团长,你领着兄弟们,放心去打太极湾,我留在这儿陪着你娘……静候你们的捷报佳音!”
满仓的呼噜声像在喝汤一般,二虎的呼噜声像吹口哨,鹏飞的呼噜声像被人卡住了脖子,罗明宽的咕噜声像是牙疼着倒吸凉气,民团一位兄弟的呼噜声像扯着锯子,泥瓦岭的二十多个乡亲,没有床板睡,就在山洞最里头的干草上打瞌睡……瘫婆便叹息着,“这些日子,可把娃们累惨了!咱都别说话了,让他们好好睡……”
陈叫山拍拍姚秉儒,两人便摸索着出了山洞,坐在山洞外,看满天的星星……
陈叫山嘴里叼着一个鸡爪子,鸡爪子早都没肉了,干得像截枯柴,陈叫山仍是一下下地咬着,仰望天上的星星,目光中充满希冀,牙根一动一带,太阳穴鼓动着,星光贴在其上,像蒙着一片锡纸……
陈叫山将鸡爪子拿在了手上,转头看姚秉儒,见姚秉儒也在仰头看着满天的星星,便问,“兄弟,在想啥?”姚秉儒嘴角一弯,淡淡一笑,舌头在嘴巴里转了转,说,“没想啥……陈兄,你呢?”
陈叫山用鸡爪子朝太极湾方向指了指,“打下太极湾,兄弟,你便来当太极湾的当家人……”姚秉儒将视线从星空转到了陈叫山眼睛上,笑笑,“将来的事儿,不去细想,先打下来再说……”说着,从地上揪了一截草,咬在嘴角,“对了陈兄,那天夜里去耳虚关,那位道长给你占卜吉凶,说了些啥?”
陈叫山将鸡爪子冲姚秉儒扬一扬,“就说了这个……”
“啥意思?”
“道长说了,姚秉儒那后生不错,以后他便是太极湾的当家人,如此一来,太极湾的老百姓,天天都有鸡爪子吃哩……”
姚秉儒一拳捅在了陈叫山肚子上,陈叫山捂着肚子,一下躺倒,笑得身体抖个不停……
两人笑了一阵,姚秉儒正色道,“我若真当了太极湾的当家人,我先把那山上坡上的罂粟花,全给铲平了,全种上鲜花……迎春花,旱莲花,串串红,美人蕉,刺玫花,腊梅花,一年四季,啥花都有,把我娘接过去住,不用摘花,躺床上,一开窗户,就能闻到满屋子花香了……”
陈叫山点着头,将手搭在姚秉儒后背上,使劲捏了两捏……
陈叫山回头朝洞子里看去,见那那炷香的火点子,已经很低很低了,两手一撑,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露水,便朝洞子里走去,“兄弟们,兄弟们,起来了,准备出发……”
取湫队的兄弟起来后,便去马车上翻找铁器家伙,叮铃咣铛的一阵响,几匹马听见这响动,“突突”地打着响鼻,都不再嚼草草了,蹄子一下下地叩击洞里的碎石子……鹏天走过去,用手指梳梳头马的鬃毛,“伙计,你们激动个啥么?咱不是赶路呀,是打仗哩……咋了,洞子里把你们憋坏了?没事儿,回头我牵你们去太极湾,让你们撒开蹄子可劲儿地跑……”
三旺站在火龙丸的木箱子前,双手合十,双眼闭着,嘴里嘀嘀咕咕着什么……东方木匠走过来,将空袖管搭在三旺肩膀上,“三旺,想啥呢?”三旺赶紧转过身,脑袋摆得像拨浪鼓,“没想啥,没想啥……”
七庆从身上摸出了一块钢洋,放到嘴边一吹,靠近耳朵,听了听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