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席后,宣惠没有急着回致爽斋,而是带着两样吃食去了宜两楼。
刚进去,她就问道一股淡淡的药香,心里觉得一阵难受。钱荔娘那样一个爽利刚强的女子,却也被打垮成了这副模样。
钱荔娘今天倒没在床上躺着,而是在书案前临摹一幅大雁图。
宣惠上前看了看这幅图的提拔落款,笑道:“没甚名气的画师,笔力倒是不错。姐姐哪里寻来的?”
钱荔娘脸上带着几分病容,连握画笔的手都是苍白的。
她笑道:“是年前薛公子使人送来的……说在鼓楼街逛淘换来的宝贝,送来叫我也赏鉴赏鉴。”
&看了也觉得喜欢,就说要临摹一幅,好把这原画还给薛公子。”
宣惠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要她说,薛元翰就不该送来,两人身份尴尬,钱荔娘又因上次之事对薛元翰颇有好感。若是就这样来往下去,天知道将来会闹出来什么样的事情。
可钱荔娘病中寂寞,薛元翰送画过来投其所好,也算得上是极好的安慰了。
宣惠想了想,笑道:“姐姐也有两三日没出宜两楼了吧?今日家中宴客,你也不愿出去见人。现在客都散了,又快该掌灯了,外头人正少,我陪姐姐出去散散心吧。”
钱荔娘搁下笔,叫丫鬟拿了件茜红色的披风出来。她笑道:“公主不说,我也是打算出去走走的。你陪了一整日的客人,怕早就乏了,赶紧回去歇着吧。我自己去湖边透透气,也就回来了。”
宣惠同她一道出了宜两楼,又叮嘱几句,就回了致爽斋。
钱荔娘独自朝西柳湖走去。湖边上有一阵阵冷风刮过,吹得她的披风卷起又落下。她缓步走上石阶,坐在了待霜亭的石凳上,用披风裹紧身体,看着西边残阳那一抹晕红。
终于,天边的那点红也消失不见了,钱荔娘一下子觉得有些冷津津的。可她贪恋这四周的静谧,只有亭子上偶尔被吹响的风铃陪着她。
单调的风铃声把钱荔娘的思绪扰得纷乱,她离了待霜亭,在湖边慢慢地走着,试图理清烦杂的心事。
今日外院的酒席上,薛元翰帮裴敏中挡了不少酒,后来又与秦朗喝了许多。散席后睡了一觉,醒来觉得浑身发烫,便出来走走吹吹风。
他醉眼迷蒙地走到湖边,看到前面有个身着茜红色衣衫的女子,那衣衫上绣了遍地的海棠花,深深浅浅形态各异。
醉酒让他觉得两脚好像踩在云端上,即使是冷冽的风也吹不走他浑身的燥热。他仿佛又到了熟悉的梦境里,和靖就在不远处等着他。
一想到这里,薛元翰再按耐不住,他踉踉跄跄地走到那女子身后,低低地叫道:“媖妹,是你么?”
钱荔娘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待缓过神来时,她听出了那是薛元翰的声音,这让她觉得又欢喜又难过。
她停住了脚步,却也没有转身,只静静地站着。
这些动作在薛元翰看来,仿佛就是回应。他一个箭步上前,从后面抱住了钱荔娘,在她耳边呢喃道:“媖妹,媖妹,真的是你吗?我好想你啊,我对不住你……你回头看看我,好不好?”
钱荔娘依旧站着没动。薛元翰又说道:“为何你总是这样?既然来梦里找我,为何都不看我?昨天你拿袖子遮面,今天你又背对着我……你是不是在恼我?”
怀中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薛元翰抱得更紧了:“媖妹,你是不是冷了?今天外面风大,我带了披风,给你穿上……”他一面说,一面就把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
&妹,给你,穿上这个会暖和些……”他伸手将披风递了过去,钱荔娘却依旧没有转身。
薛元翰使劲用手扳着她的肩膀,将她转了过来,却看到了泪流满面的钱荔娘。
钱荔娘脸上泪光莹莹,一双眼睛哀伤地看着他。
薛元翰愣了片刻,才说道:“你,你不是媖妹,你是,是钱小姐。”
钱荔娘听到这个称呼,更是心如刀割。她哭道:“别叫我钱小姐!我叫荔娘,叫我荔娘!”
&不,我不能那么叫你。”
&什么?为什么你就能那样叫你的媖妹?”
薛元翰颓然地说道:“媖妹是媖妹。你,是你。”
第一百七十六章 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