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情景历历在目,她还记得城墙上的寒风,背后人劲道十足的粗糙大手,还有鞑子们的狞笑。
可当坐在马车里缓缓北行,听人们再次提起那个男子,她竟真的生不出怨恨来。
卫队护送着她前往北地仿佛就在昨日,路上遇到了溃败而逃的鞑子散兵,就那么三五人,面上还带着逃亡的狼狈,见到出行女子依然如饿狼扑食,眼里泛着骇人的绿光。
将士们把鞑子消灭,救下被祸害的两名女子,其中一人没多久就咽了气,另一人遍体鳞伤,亦是进气多出气少。
她当时真是怒啊,才知道繁花锦簇只在京城,再往北,或者南边沿海之地,眼前所见才是百姓的真实生活。
天朝上国的华美外衣早已脆弱不堪,遮蔽着大梁的千疮百孔。
于是,她就听将士们讲起了邵将军的故事。
他们说,邵将军第一次来北地,只有十四岁。那时邵老将军病重,大梁军节节败退的战报一个接一个传到京中,呈到御案前,天子震怒,靖安侯府岌岌可危。
就是在那时,才十四岁的靖安侯次子邵明渊站了出来,主动请命前往北地替父征战。
邵将军第一战,就是与正在屠村的北齐军。
那一战是邵将军的成名战,事后无数人歌功颂德,赞他年少有为,却只有三五个从那一战中活下来的将士记得邵将军是如何领着数十人对上一百多北齐军的。
大梁军的身体素质本就与马背上的北齐军相差甚远,这些年无论哪位名将坐镇北地都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那次战到最后,邵将军几乎成了血人,亲信劝他先逃,他只说了一句话:我不会把转身而逃的背影留给鞑子,让鞑子以为大梁男儿皆是软骨头,能肆意凌辱我大梁百姓。
后来,“豺狼不死,鞑子不灭,绝不归家”成了邵将军的信条,他大婚还是邵老将军跪求天子传了圣旨,才把人召回去的。
乔昭犹记得那位副将小心翼翼劝她的话:“夫人您别生将军的气,将军大婚之日就领兵出征虽然对不住您,可您不知道,他晚来一步就有不知道多少百姓无辜惨死,像今日这两名女子一样的女子更是不知道要多出多少。我们将军啊,其实心比谁都要软……”
一路上,乔昭听了那人更多的事。
他曾在雪地里趴了一日一夜,为了救回被鞑子掳走当成储备口粮的幼童;他曾从冰下游过松江河,袭杀了斩下大梁百姓头颅当做酒壶的鞑子首领;他还曾散尽军饷,买来衣物为被鞑子们凌辱的女子们添上一件棉衣。
副将含着泪哽咽说:“天下人只记得将军的无限风光,可我们却记得将军的一身伤痛。将军曾说,他拼尽全力,不负家国百姓,只对不住您一人。待北地安定……”
后面的话副将没有说下去,乔昭却懂了。
这样一个为北地百姓流尽最后一滴血泪的男子,她如何去恨呢?
她就是……有些恼。
她听了他一路的故事,他的箭怎么就那么快呢?
少女托腮望着窗外,暖阳把她的面庞映照得半透明,显得白净而娇弱,可她的气质却很纯净,让凝望她的人心情都跟着宁静起来。
李神医这么望着她,就觉得那种熟悉感越发强烈了。
好一会儿,他开了口:“黎丫头想什么呢?”
乔昭回神,很老实地回道:“就是在发呆而已。”
李神医嘴角一抽。
能把“发呆”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人,真是不多见。
也越发……像了……
黎丫头和乔丫头处处相似,更重要的是,他初见黎丫头就发现她有离魂症状,而乔丫头不是他以为的安稳呆在北地,而是早已香消玉殒——
李神医手心出了汗,心跳急促。
会不会有那样的可能呢?
他知道,这个猜测惊世骇俗,放到别人身上绝不敢往这个方向想,可他不同啊,近些年他研究的一直是这个!
李神医清了清喉咙,试探地开口:“黎丫头啊,你家里都有什么人?”
乔昭有些诧异,李神医可不是对家长里短有兴趣的人。
她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黎昭留给她的信息,答道:“祖父早已仙逝,家中有祖母
第17章 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