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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显阴沉的天幕下,在一片没有什么树木,只有坟头凌乱矗立的荒地,莫叶跪在一处没有墓碑的坟丘前,一张一张燃着黄纸。
今天是民间扫墓祭祖的日子,这片平时罕有人迹的荒地因此陡然也变得“热闹”起来。每年的这一天,这片地方上色彩鲜明的变化,已经形成一种独特的风景。
这种风景,不是季节交替自然形成的春暖花开、草木返青现象,而是由人为带来的纸花、香烛、冥钱点缀成就。
也是等到了今天,以往有路过这儿的人才可能发现,平时看上去或许只是一个小土包的地方,其实那方寸突出地的下面竟可能埋着一位亡者的骸骨。
逝者的精神最先消弭,躯体随后也必将成灰化土,这作为他们遗留在世间的最后一丝痕迹,很快也都会深眠入大地,消失无痕。但记着他们的活人们,会随着生命地延续,将这份对先行者地思念,一代一代传递下去。
人要成长,便需要忘记一些事情,才能完全接纳一些新的东西。莫叶自认自己不可能忘了师父的事,但她要想坚强成长起来,便至少得能做到将这段过往先封存在一个范围里,不至于使自己的心神时时受其困扰、锢足难以进取。
第一年在这座空坟前祭拜时,莫叶哭了很久,悲伤情绪难以抑制地随眼泪不住淌下脸颊,任她不停抬袖,似乎总也擦不干。
那天许多路过的扫墓人看着她哭得凄厉的模样,又见无碑的坟垛外表全是新土,都猜她是不是刚刚痛失挚亲。还有陌生的扫墓人忍不住动了怜悯心,凑近身劝慰了她一番。
第二年来的时候,莫叶只低头垂泪片刻,但没有哭出声。她慢慢烧完一篮子冥钱,低郁的情绪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没有在坟前逗留多久就回去了。
今年的今天,是她来到这儿祭拜的第三年。眼看着一篮子冥纸钱已经被她认真地在坟前烧掉了一大半,这时的她也只是湿了眼眶,再无更多的情绪表露。
也许是因为今天市面上出售的冥纸钱。质量比去年纸坊压制出来的产品,工艺上更精细了,烧起来过火速度快,还不起什么烟,没有熏到莫叶的眼。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烧纸钱时的莫叶面现思索状,但她思索的事,其实于坟垛中寄托的那缕哀思无关,她已走神至别的事上……
当挎篮里盛的黄纸钱只剩最后一摞时,莫叶感觉有一个人在向她走近。那是一种蕴含目的的脚步声,与在此之前匆匆路过她身边的那些漠然过客不同。
莫叶手指间捏着黄纸正要往火堆里投的动作一顿,她抬头朝脚步声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刚才还深陷在沉思中,因而神情略显麻木的脸孔上。渐渐现出一丝微笑。
这笑容里没有勉强的意味,很是生动,因为她看见了熟悉的老朋友,并且这是她没有意料到的事。
“你怎么来了?”莫叶轻声开口。
“我应该来的。”回答她的,是一个极为年轻的男子声音,音色没有女子那般柔软,但听来让人感觉温暖妥心。
在外郡学庐求学将近三年。石乙终于完成学业,并还赶在去年年底之期前夕回到东风楼,与楼里一群虽然跟他没有血缘关系、但亲如姑姨的明媚女子们一起同堂过了一个春节。
可在随后几个月的时间里,石乙则天天被他的众位姨母们围着打转,问诸多问题,或者故意拿熏香丝帕撩拨他。也不知道那些姑姨是怎么想的,对这位还算能与楼里的姑娘们连上亲戚关系的阳光少年,竟使出了各种缠迷手段,初时弄得石乙很是尴尬。…
但石乙不知道是本心够坚定,还是他以前就在众人不知道的地方玩熟了这游戏。他不仅很快便适应下来,并还看出了她们这么做的恶趣味动机,暗自计划出了一套陪玩策略。
既然求饶投降的礼貌办法,只会招她们越玩越欢乐,他便只能从正面发动“反击”。
自此,衣衫斜挎、故意袒胸露腹的阳光少年在东风楼里大唱春曲,逢人便拼酒,左搂右抱,满嘴尽吟些香艳词赋,挠人心尖、酥碎人骨的融言耳语合着口齿间的酒香喷薄,大有随时忤辈逆推的势头,戏弄得楼里“十一钗”个个面红耳赤,暗道不妙。
在这种旖旎游戏快要崩体,眼见即将酿成不谐时,幸好与石乙真正有血缘关系的姨母
(801)、敌影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