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玉洁姐跑到陈东升跟前时,陈东升已经在赤脚医生的搀扶下站起来了,但是脸上的血还没擦净,衣裤上沾满了泥水、石块的白印,当然还有血迹。
赤脚医生说,不行,我得带你去卫生院。陈东升答,没伤到骨头,只擦破点皮。玉洁姐可能没听到陈东升的话,上前抓住陈东升的小臂急声问:东升你怎么出了这么多血,你怎么了,这怎么好。
陈东升看着玉洁姐笑一下,离开赤脚医生的搀扶,迈开步一瘸一拐着走。玉洁姐拽着他的小臂,眼睛紧紧盯着他的脸跟着走,我跟在他俩的后头。7、8步后,陈东升停住,歪下头来对玉洁姐说,真的没事,就是擦破点皮,没伤着骨头。
他是深情地看着玉洁姐说的这句话。他眼中的深情,电火一样击中了我的心。然后,他看向我,对看上去有些吓坏的我说,没事的小米,我走的这不是很好么,听说你让你们的突击队长想到了中国革命。
这时,公社干部匆匆赶来,硬要陈东升去卫生院。陈东升诚恳地对他说,真的没事,就头上出了些血,擦干净包一包,什么都看不出来,骨头好好的,耽误不了干活,大家马上接着干。
公社干部又让陈东升走了几步,看着瘸拐度不很重了,也就不再坚持。赤脚医生给陈东升包好了头上的伤口,并用棉球把脸擦干净,公社干部就由着陈东升,带着知青们走向塌方处。
原来,经技术人员查勘,这个工段没塌下来前,潜伏着巨大的隐患,不能采用惯常的填充方式抢修。填充方式不仅要冒巨大的风险,还不见得能填充到位,牢靠性会打折扣。为了确保工程质量得先让这段塌方下来,然后重新垒砌。
引出塌方是危险的活,但大家都想去表现勇敢。陈东升的一句:我力气最大,都别争了。拍下了他去干这活的板。
左侧部的塌方顺利引发,但右侧部鼓捣了近二十分钟,也没见松动。陈东升仔细观察,看准了偏里处的一块石头是关键的支点,便将撬杠伸到那块石头的下面,用力猛撬。
倾塌的前奏响起,腿长的陈东升身手也敏捷,在塌方发生的瞬间,腾起一步跳离原位。但塌方下来的涌石还是比他快,追上来把他埋了半边身了。
看着陈东升领着一伙男知青下到了渠底,玉洁姐恢复了平静,她眼中的惊恐被浮上来的忧郁遮盖。她直视着陈东升那边,沉静得犹如一尊立在渠坝上的雕像。
腿上胳膊上都沾满泥水的秦豫姐,从下边的工地小跑过来,边跑边冲着渠底大声喊:陈东升,你没事吗?陈东升回头一笑:“没事”。“真的没事吗?”“真的没事。”
秦豫姐跑过去靠着玉洁姐站着,我看见俩人紧挨一起的自然下垂的手,手指交叉地握在一起。俩人都静静地注视着走向塌方处的陈东升。
玉洁姐对陈东升遇险后的一系列反应,可以说是过激。她叫陈东升为东升,说明俩人关系不一般。再就是秦豫姐与玉洁姐站在一起时的举动,简直就是一对亲姐妹。这些都让我非常不解。
我也想了起来,我们送饭到工地时,玉洁姐与我们点的女知青明显熟得多。现在看来这里有说道,并非我以为的是以前来抢修时,熟起来的那么简单。
要熟应该与所有的女知青都熟才对,但是对我们青年点之外的女知青,玉洁姐表现出来的都是客气和礼貌,看不出有距离很近的熟。
回饭棚的路上,我一声没吭,因为玉洁姐没说一句话。玉洁姐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也衡量得出,我的好奇心膨胀了有多大。不客气地说,有着黑身份的我们,都异常敏感,年少时突然而至的、把生活搞得支离破碎的冲击,激活了我们所有的敏感神经。
我感觉得到,玉洁姐很想跟我说说,我也知道,她心里会有很多无处倾述的话,只是还没到说的时候。果然,这之后的第四天晚上,玉洁姐跟我说了差不多一整夜。
这次抢修进行了近整八天。第八天傍晚,最后一米的工程宣告完成。当时彩霞满天,这瑰丽的景象,好像是专为这场艰苦奋战后的胜利准备的。
我们把饭送上来时,参战的男女知青们都兴奋地站在青年渠坝上,有的还举着双臂欢呼,霞光给他们黑黑的脸,敷了层玫瑰红。怎么说呢?要说是吐露芬芳的
第七章 有情况的玉洁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