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捆住李霖正要送官,街上围观的人群中一名老者见少年被围攻,觉得情理不妥,紧走几步对伙计说:“小二哥请留步,不知这娃娃做了什么错事,诸位兴师动众擒了他?”
伙计本拧眉瞪眼,转身一见说话的人,顿时变得恭敬起来,说道:“先生有所不知,这小子来我家店里点酒叫菜,胡吃海喝后竟赖起账,还殴打了小人们,请先生替我们写状纸,把这小贼投到衙门去。”
老者骇然道:“如此年纪目无法纪,做出这等无法无天的事情,倘不严加管束,日要做杀人强盗不成?这状纸由老朽来写。”
伙计谢道:“那就先把那小子关在店里,请先生暂到小店写状纸。”然后请他一同回到店中。李霖被带到店后柴房,绑在柱上。伙计给老者拿来笔墨纸砚,倒上了茶。老者才抬起笔,欲写又停,向伙计道:“不知他姓甚名谁?”伙计道:“是小的疏漏,马上问来告诉先生。”
伙计去了,少卿回来,惊奇地说道:“那小子睡得死沉,我剥了他的衣裳,泼好几瓢凉水还没醒,只是他两边肋骨好生奇怪,竟连成一片。”
老者听了伙计的话霍然站了起来,对伙计说:“领我去看看。”
二人进了柴房,伙计拿起瓢舀了水有泼在李霖身上,李霖缓缓睁了眼,嘴里哼哼唧唧。老者走到他身前,对他说:“孩子,你姓什么?”李霖含糊答到:“李,树上长的李子,可甜了。”
老者听了,更是一惊,连忙问:“你可叫做李霖么?”
“李霖?嗯,嗯,是俺的名字。”李霖打了个哈欠,睡了过去。
老者心中想:果然是十余年前在李家村和我相逢的孩子,这些年长得高大魁梧,可却为何跑到城为非作歹?莫不是他老父母亡故,他孑然无依?老者心中疑惑,忽然作出大惊失色之状,大呼:“啊呀!你莫不是我的侄孙霖儿么?莫不是犯了病跑出来的?”叫罢搂住李霖嚎啕哭将起来。
店里的人闻听哭声都聚到柴房,掌柜的也闻讯赶来,问老者因何而哭。
老者以袖拭泪,说道:“诸位,这孩子在贵店胡作非为被大伙在街上拿了,老朽老杨昏花,离得远瞧不清。直到方才离得近才认出是我表兄的孙儿,他自娘胎里得了疯病,三五天发一回痴症,把好好的家里闹得天翻地覆。今日必是他犯病偷跑出来,冲撞冒犯各位,还请列位高邻看在老朽薄面,宽恕了他,这伤人、损坏器物的钱,老朽给他出。”说罢从怀里掏出三两银子,递给掌柜。
掌柜沉吟片刻,随即拱手说道:“老先生言重了,先生德高望重,本县无人不佩服敬仰,我们这帮俗人怎敢驳您的面子。况且这孩子是天生有疾的,出在谁家中都是无可奈何的。今日的事我等自认,银子万万不敢收,请先生收回。”
老者闻之连连称谢,执意要赔偿银子。掌柜推脱不过,收了钱赏给手底下的人。伙计与另两个挨打的人,一来敬重老者,二来得了银子,也和老者说了些客气的话。
原来老者就是十几年前为李霖起名字的王正贤先生,他家便在这县城之中。今日偏巧碰见了李霖,方才免去李霖的一场灾祸。李霖却毫不知情,绑在柱上倒睡得甜香,鼾声阵阵。王先生求了两个有劲的杂工,架了李霖回到家中。
第二日清晨,李霖醒了酒,起身发觉独自躺在一张木床上,周遭事物和家里大大不同,努力想想只能忆起在酒楼吃饭的情景。他听得门外有鸟叫声,推门出去。
和煦的阳光照耀下是一个精巧的小院,种着松柏绿竹,几簇花草。院四周都是房舍,迎面有一间屋子半开着门,李霖穿过院子进了屋。屋正中摆了张红木八仙桌,桌上放着茶壶茶杯。西侧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字画。北侧放的是张书桌,上面除去文房四宝、烛台外,还摆着一个素雅的青瓷花瓶,里面插着新采的花卉。另一侧的书架上装满了书。
李霖口渴,拿起茶壶喝个底朝天,忽听身后有个纤弱的声音说:“你就李霖了?怎么进到我书房喝茶?”
李霖惊得险些摔了茶壶,回头看时但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站在门口,身着白衣,削肩细腰,面皮白净,柳眉凤眼,丹唇挂笑。李霖看了他就觉亲切,仍旧拿着茶壶,说道:“我早上起来喉咙像让太阳晒裂了的庄稼地,喝口水润润嗓子,你怎么晓得我?”
第三回 县城遇故人